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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叫了丫鬟來將小姑娘給帶下去，很貼心的幫她倒杯茶：“你先別著急，時瑩年幼，現下也不過是一時昏了頭，你和她好好說就是了，親姐妹，有什麽話不能說的？”
時韻側頭看他一眼，頓了頓，說道：“我有些不太舒服，想先躺一躺。”
男人忙應了，拉了她起身，將她送到內室，扶著她躺下來睡覺。
等男人放下床帳離開，時韻就立馬開始翻起來原主的記憶。
原主和之前的小姑娘，時瑩，是親姐妹倆，差了十來歲。原主的親娘在生時瑩的時候難產大出血，人沒了。臨走之前，拉著原主的手，千交代萬交代，讓她要好好照顧妹妹——畢竟原主十來歲了，時瑩才是個小嬰兒。這年頭，小嬰兒實在是太不好養了，稍不留神就會夭折。只有精心照看，指不定才能養的住。
這是親娘臨死之前囑托，原主自此就將這個妹妹當成了自己的責任。明明也就是十來歲，卻自此之後沈穩下來，不管做什麽，都要帶著妹妹。
吃飯帶著妹妹，睡覺帶著妹妹，連嫁人，都生怕妹妹留在家裏受委屈，也要帶著妹妹。這妹妹，是她一手撫養大的，不亞於親生女兒。
原主十八嫁人，成親六年，現如二十四歲。時瑩現如今，剛好十四歲，明年及笄。
原主也不知道是身體緣故還是什麽，成親六年都不曾有身孕，沒有生養過，幸好呢，是得遇良人，這男人是個好性子的，哪怕家裏婆婆有催促，他還是護著妻子，並不曾納妾——當然，伺候的丫鬟還是有的。但和許多男人相比，他已經是勝過這世上九成九的男人了。
原主的妹妹，在十四歲這一年，三月出門踏青，遇上了個窮書生，然後，就自詡遇上了真愛。求著讓原主成全，非得要嫁給這窮書生。
原主將妹妹如珠似寶的養大，並不讚成這婚事。一來是書生確實是家裏窮，她擔心妹妹嫁過去會吃虧。二來呢，她也打聽到了，這書生已經十八，比妹妹大四歲，當然，年齡不是什麽大問題。年齡差距大點兒的，還會更疼人呢。問題是，這書生十八了，一直是個秀才，卻沒想過賺錢養家的事兒，家裏全憑他爹娘賺錢。
堂堂男人，十八了，不曾為家裏賺一文錢，只借著要讀書的名義在縣城裏打轉，這說明什麽？沒有責任心。
男人但凡沒了責任心，那還算男人嗎？哦，女人也一樣，天下人類皆如此。
再有就是原主覺得這書生，很是輕浮，說是讀書人，又十分不精通學問。看人的時候總帶幾分不懷好意，說話的時候又有幾分的混不吝。
綜合所看，這就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。在原主的計劃中，該是等妹妹及笄了，拜托自家男人，幫妹妹挑一個良人的，哪怕不能如同自家丈夫一樣優秀，但好歹也該是個有底線有責任心有道德感的人才對。
這窮書生，從不在她的選擇範圍內。
姐妹倆本來是很親密的，結果因為這窮書生的事兒，接連爆發爭吵。
最不幸的是，原主這段時間身體不舒服，其實是懷孕了的。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被氣著了，也沒請大夫，結果和妹妹在一次爭吵中，時瑩氣急之下，推了原主一下，將原主給推倒在地。
這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……就掉了。
大夫曾經診斷過，原主的身體是不易懷孕的，這好不容易懷上了，卻又掉了，日後若是想再懷上，怕是更難。
原主的丈夫就算是再如何老好人，平日裏對妹妹也視如己出，對這事兒也是很難冷靜下來的，他不顧妻子哀求，將時瑩給送回了時家。
時瑩在時家還是折騰著非得要嫁給窮書生。
那邊繼室夫人，人家可不會為時瑩考慮這人選好不好，人家只會為自己名聲考慮——嫁給窮書生，既不用給時瑩準備豐厚嫁妝，也不用讓時瑩繼續在家裏鬧騰，這有什麽不好的？
於是，順著時瑩心意，將她嫁給了那窮書生。
原主知道這事兒之後，一口氣憋在心裏……活生生將自己憋的下不來床了。
她都不知道該怨恨誰——怨恨丈夫將人送走吧，丈夫確實是為自己好，再者，她自己也是盼著那孩子的，知道孩子掉了之後，心裏也難受的很，確實是有些遷怒妹妹的。怨恨娘家吧，娘家振振有詞，都說後娘難當，人家生怕時瑩在外面說人家壞話呢，順著時瑩來了，你們姐妹倆還想如何呢？
怨恨妹妹吧，也有些狠不下心來，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，親手養大，幾乎是等同於親生的女兒了。
這一口氣憋著，她自顧不暇，再加上心裏對時瑩也有怨恨，怨她不聽話，恨她不懂事兒，也想冷落冷落時瑩，讓她吃吃苦頭，日後再看看有沒有法子讓和離什麽的。
結果，就這麽一疏忽，再次收到時瑩的消息的時候，就是時瑩的喪事了。
時瑩死了。
窮書生那邊說是時瑩去打水，不小心滑落水井，掉下去淹死了。那屍體，也確實是水泡的腫脹的，一點兒看不出來當初嬌嬌俏俏小姑娘的樣子，反而是可怕的很。
原主本身就病著，看完妹妹的屍體之後，一口血噴出來，心裏又痛又恨，竟是沒拖多久，也跟著去了。
她死了之後，丈夫也十分自責，覺得若非是自己將時瑩給送走，這姐妹倆不會出這事兒。於是，他一夜白頭，一下子就老了十來歲。後來半輩子再沒續弦，就那麽孤苦伶仃的活著。
他還憎恨窮書生，想找窮書生報仇來著。結果，那窮書生也不知道是如何走了狗屎運，在時瑩死後，又和一個女人勾搭上，那女人出身比時瑩好得多，是知府的嫡女。
知府拗不過女兒，之能捏著鼻子將女兒嫁過去。知府的女兒三不五時的回家找親爹哭一哭，窮書生的前程就像是坐上了春風，一日三千裏。
原主的丈夫打壓窮書生不成，反而是被知府找了門路給彈劾，連前程也跟著丟了。
這下子，不僅是孤苦伶仃了，還是郁郁寡寡喪志又落魄。
原主死後靈魂不散，瞧著這一幕心疼難當，於是在時韻穿越而來的時候，就趕緊將自己的身體借給了時韻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著，她只有兩個心願，一個是保住這腹中孩子，一個是保住親妹妹。
至於窮書生，若是能順便收拾了，也好，收拾不了，她也不為難時韻。
時韻將原主的記憶給翻看完，立馬伸手給自己把脈，有點兒像是滑脈，但是並不明顯，時間太短，是看不出來的。原主小產也是大半個月之後，那會兒原主都尚且沒發現自己懷孕呢，這會兒想把脈出來，確實是有些難的。
她放下手腕，又思考起原主妹妹的事兒。
在她看來，原主的妹妹死活要嫁給窮書生的事兒，是有些比較好解決的——她猜測，金手指應該是在窮書生身上。
窮書生娶了時瑩，得到了人生第一桶金，在時瑩死後，原主也死了，沒人顧得上去將時瑩的嫁妝要回來，於是，完成了從窮到一般般富裕的轉變。
轉變之後，他就盯上了知府千金。
然後利用知府千金的身份，完成了身份上的轉變，從書生，變成了官員。
再以後的事情，原主沒看見，因為她只能跟著自己的丈夫。但時韻估摸著，知府千金估計也沒幾年好活，估計下一個取代知府千金的，是出身更好的。
她本身的任務就是消滅金手指，那現在，只要將窮書生的金手指給拿走，這事兒就完成了。
但是，暫且不知道金手指的種類。
原主身體確實是有些不太好的，剛懷孕，身體有些受不住，心情煩躁，脾胃虛弱。時韻在床上躺了一會兒，也就真的睡著了。
等再次醒來，是男人在床邊喊她：“該起床了，若是不起，怕是晚上會睡不好，現下好點兒了沒有？要不要叫給大夫給看看？”
時韻搖搖頭，順著男人的力道起來，有丫鬟過來伺候梳洗。
她裝扮好之後隨著男人到堂屋，太陽西斜，天色看起來已經有些晚了。她停頓了一下才問道：“時瑩呢？”
男人笑道：“在自己院子裏呢，你問問丫鬟，不過，你之前脾氣有些著急了，時瑩她就是個孩子呢，小孩子想要什麽東西，那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。你若是想勸說她改換主意，最好是找個別的東西來代替。”
“再者，這樣大的孩子，心思都叛逆，你越是不準許什麽，她越是想做什麽，你該慢慢和她說，讓她知道你苦心，否則她一準覺得你是在為難她。”
男人輕聲細語的說道，時韻側頭看他，原主吧，說命不好，確實是不算好，幼年喪母，繼母不冷不熱，雖然人家不做壞人，但也沒想過做好人。親爹不親近，祖母也走得早，祖母生前也對她們姐妹是不冷不熱的，因為原主的親娘一沒有生下兒子，二來中間十年無所出，還壓著侍妾不許生，老太太討厭原主的生母，看原主姐妹倆自然不順眼。再者，繼母進門就生兒子，老太太臨死都是只惦記親孫子呢。
可以說，原主姐妹，那是爹不疼娘不愛。再者原主小小年紀都得照顧妹妹，這命能算好嗎？
但說她命好，也確實是好，對女人來說，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，她這一嫁人，就嫁了這世上少有的好男人。
時韻微微笑一下：“好，我知道了，我這幾日，確實是有些脾氣太著急了，我會改一改的，你今天不忙嗎？”
男人現下只是個小小縣令，一年之後，朝廷會看政績，若是做得好，那自然是要往上提拔了。若是做得不好，指不定還是留在這裏——縣令的調動是很少有的，還有些會在同一個地方連做十年縣令呢。
當然，這種的也比較少見。
朝廷也是會考慮到時間太長，可能會產生一種另一種地頭蛇的可能行的。
時韻頓了頓又問道：“家裏最近又寫信了嗎？”
男人的家世還算是不錯，親爹是京官，正四品的戶部侍郎。不高不低的身份，時韻之所以能嫁給他，還是因著當年親娘留下的娃娃親。
做婆婆的，雖然也催促原主早些生孩子，也想過給兒子納妾什麽的。但至少，這婚約，人家是按照當年履行了。沖著這點兒，時韻就覺得的，人該是不太壞的。
男人笑道：“娘前段時間剛寫信過來，這兩天肯定不會寫信，你若是有什麽事兒，也只管給娘寫信就是了。”
“我打算將時瑩送回去一段時間。”時韻說道：“她現在，魔障了一樣，我想著將她送回去，讓她自己多想想。再者，她能看上那窮書生，想必也是見識太少的緣故，京城裏好兒郎多，讓她開開眼界，她見的多了，說不定就將那窮書生扔到腦袋後面去了。”
這是最直接的辦法，小孩子嘛，情竇初開見識少，所以才容易上當受騙。見得多了，什麽樣的都見識一遍，說不定才能確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。
男人嘴角抽了抽，覺得時韻這樣說的太直白：“不好如此武斷……再者，送回去，是要回咱們家還是去要時家？若是回咱們家，怕她不自在。若是去時家，時家怕是不會太願意管這事兒。”
時家並不很重視這兩個女兒，就算是時韻嫁的很不錯，時家也沒想巴結上來。至於時瑩，那更是不如何搭理。正常人家呢，你沒及笄的女兒隨著嫁人的女兒住在女婿家裏，你好歹給送些生活費什麽的。但時家，是從來沒當回事兒的，別說是送些生活費了，連派人問一句都是沒有的，就好像時韻帶著時瑩，是已經死在了外面一樣。
一來是因著姐妹倆是女孩兒，時家並不是很看重，二來呢，他們自己也知道，之前沒有好好相處過，現在再來巴結，估計也得不到好臉色，幹脆就不討好巴結了。
感情一旦疏離，那就是很難再挽回的。
時韻沈默了一下：“送咱們家去，我求一求婆婆，暫且將她留在咱們府裏。”
男人伸手拍拍她肩膀：“你若是下定決心了，那回頭我也給爹娘寫封信，將人送回去就是了。你不要總操心，孩子大了，這樣那樣的事情多了，若是只這個就能將你愁死，那日後再有什麽事兒，豈不是更讓你為難？若是她執意要嫁，大不了，我們假裝應下了，趕緊再另外找一門婚事，李代桃僵？”
時韻搖搖頭：“倒也不用那麽費心，若是她執意要嫁，那就……隨她去。”
當然，這話也就是說說，明明知道時瑩是金手指受害者，她肯定是不會將時瑩當戀愛腦，任由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。
說著話，天色不早。時韻讓人去叫時瑩來吃晚飯，但時瑩估計是因為中午爭吵的事兒不高興，鬧脾氣不願意來。
時韻就吩咐下去：“告訴廚房，今晚上廚房不用留人，點心也都分一分，各家拿回去吧。”
時瑩千金大小姐，哪兒會做飯，到時候冷鍋冷竈的，讓她為難去。尤其是這年歲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那肚子餓起來，要人命。原主心疼妹妹，不會這樣折騰時瑩，但時韻可不心疼時瑩——被金手指毒害是可憐，但是這樣仗著姐姐疼愛就折騰姐姐的，也並非是一點兒錯都沒有的。
再者，原主那孩子是如何沒的？時瑩若是個貼心乖巧懂事兒的妹妹，那至於發生後面那些事情嗎？在她看來，原主就是……太有責任心了。
她將時瑩一手養大，幾乎是當親女兒一樣，卻忘記了，這不是真的女兒，而只是妹妹。
女兒的話，那是從肚子裏掉出來的一塊兒肉，怎麽疼愛的都不為過的。妹妹的話，那就只是有血脈親情，若是你有富足，那你多疼愛一些沒問題，但你本身沒有富足，那還是先顧著自己比較好。
原主平日裏對妹妹都是十分寵愛的，今日裏忽然改換態度，連男人都有些詫異：“一點兒點心都不留嗎？”
“不留，我就是平日裏太寵著她了，為著外面的野男人，就和我大吵大鬧的，這態度就讓我寒心。”時韻眉眼冷淡的說道，男人笑道：“你可算是明白了，以往我稍微說她一句性子不好，你就要生氣，現下你自己反應過來了，我這心裏，也總算是沒那麽不舒坦了。”
他捏著時韻的手腕，開玩笑的說道：“咱們是夫妻，才該是最親密的，你和你妹妹再如何，也該是有些分寸的，不好一直將她當小孩子那樣看待，她也長大了，有自己的心思了。”
聽著這話，時韻心裏微微一動：“我又想到來，不用將她送回京城也行……她不是想嫁人嗎？既然要嫁人，那如何能什麽都不會呢？”
孩子要早戀，還是功課太少。
時韻微微一笑：“看來暫且是不用麻煩婆婆了，我明天，先用一用這法子，若是管用，那就好，若是不管用，到時候再求一求婆婆。”
男人點頭：“好，你先試試，不過，你也得多註意你自己身體，別總因著她不聽話就著急上火，哪怕是親生女兒呢，民間還說，兒孫自有兒孫福呢。你什麽都要操勞，時瑩不知道珍惜，我卻是十分心疼的。”
他將碗筷都給時韻拿到跟前，時韻笑一下，禮尚往來，給他夾菜——他喜歡吃什麽，原主的記憶裏都有。
吃完飯，他再陪著時韻到花園裏散散步。時瑩以往必定是要跟著的，但現下，因著生氣，就還是在自己屋子裏憋著。
散步之後，夫妻兩個回去睡覺。因著知道時韻最近心情不好，身體也不舒服，夫妻兩個倒也沒有做別的。
這邊睡著了，很是安穩。時瑩那邊卻是有些熬不住了，從晚飯之後開始，她的肚子就是咕嚕嚕的，睡覺的時候簡直就是抓心撓肝了，肚子裏餓，心裏就煩躁不安。
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時辰了，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。屋子裏沒點心，她中午回來太生氣，將點心盤子給砸了——姐姐不讓扔茶壺茶杯，她就很克制，砸了點心就說是丫鬟們吃掉了，姐姐也不會追究。
然後，報應就來了，晚飯沒吃，連個點心都找不到。
她餓的睡不著，起來卻只能翻到一壺茶水，冷冰冰的，越是喝，越是想上茅房，上了茅房回來，肚子就越發的餓，那咕嚕嚕的聲音，大到整個屋子裏都快有回音了。
她有些煩躁不安，幹脆叫了丫鬟來：“偷偷的去廚房……”
“二姑娘，不能去廚房了。”小丫鬟很耿直：“今兒夫人下令，讓廚房的人早早收工回家呢，廚房現在沒人，什麽也沒有。”
“點心呢？白天做的點心也沒有了？”時瑩趕緊問道，小丫鬟忙點頭：“多的點心讓廚房的人分了，夫人心善，讓她們帶回家給自家人嘗一嘗呢。”
時瑩倒回床上：“她就是故意的！就是不讓廚房給我留吃的！”
小丫鬟沒接話，就算是夫人是故意的，她們做丫鬟的，難不成能順著二姑娘罵一頓夫人不成？
時瑩捂著肚子在床上躺著不動彈了，翻滾也沒力氣了，她盯著床帳，有氣無力：“我姐姐今天是不是很生氣？”
小丫鬟搖搖頭：“奴婢不知道，只聽說夫人今兒一下午都沒起身，怕是氣得很了，身體不舒服。”
時瑩臉上頓時有些心虛，她沒讓人去打聽時韻那邊的事情，也不知道時韻一下午沒起身。她記憶中，自家姐姐的身體一向是很不錯的，生病時候都能照顧她呢。
這樣一想，又有些理直氣壯：“估計是想睡懶覺。她有什麽好生氣的，我自己要嫁人……”
頓了頓，她嘆氣：“我就不明白，姐姐為什麽看不上顧郎君，顧郎君人長的好看，又有才華，有貼心，人又機敏，姐姐到底看不上人家哪兒呢？就因為沒錢嗎？但是出身又不是他自己能選擇的。再者，那樣窮苦的家庭，顧郎君都能自強不息的讀書，日後等高中了，不立馬能改換門庭了嗎？姐姐就是偏見，就是勢利眼，就是看不起人家家裏窮！”
小丫鬟又不做聲了。
時瑩本來是肚子很餓呢，這會兒想起來顧郎君，連肚子的饑餓好像都能忽略一樣，眼睛發亮，臉上發光，一個個的細數顧郎君的優點。
可終歸，精神食糧……是空的。這麽想了小半個時辰，時瑩還是被饑餓給打敗了，她再次變的兩眼無神，伸手按住肚子：“再給我一杯水吧，不要茶水，就要白水。”
茶水越喝越餓，白水倒是還能稍微有點兒用。
但不管是茶水還是白水，喝了都要上廁所。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，時瑩一晚上都沒睡好。早上天不亮就趕緊起床，帶了人去給時韻請安——時韻那邊肯定是有點心的，先吃兩塊兒墊墊肚子也好啊。
時韻這邊本來呢，確實是有點心的，她吃早飯也早，因著原主丈夫要上衙門，所以早飯吃的就比較早。
但是今兒要給時瑩個教訓嘛，所以就打發了男人到外面街上去吃早飯，她自己沒吃，胃裏悶脹不舒服，吃不下。所以，既沒有早飯，也沒有點心。
這邊時瑩一進門，時韻就陰陽怪氣：“這是誰啊？這麽一大早的，竟是到我這邊來了，外面難不成是從西邊升起來了太陽嗎？”
時瑩臉上有些尷尬：“姐姐！”
“你可別叫我姐姐，我叫你姐姐算了。”時韻說道：“誰家的妹妹是你這樣的，不高興就給姐姐甩臉色呢？我可養不起你這樣的妹妹，你啊，想叫誰姐姐叫誰姐姐去吧。”
時瑩臉上有些難堪：“那我到外面隨便找個人喊姐姐……”
時韻擺手：“你去吧，喊完了記得跟著人家走。”
時瑩站在原地沒動，過了片刻，才擺著臉色說道：“我知道錯了，我昨天不應該和姐姐爭吵，但是姐姐也做的不對，姐姐不能因為自己看不起窮書生，就覺得顧郎君不是好人……”
時韻擺擺手：“別在我面前提起來這個人，是這樣的，你昨兒說起來你也長大了，到了嫁人這年紀了。我昨晚上想了一一晚上，也確實是如此，你長大了，既然到了成親年紀呢，那該學的就該開始準備起來了。”
時瑩有些發蒙，該學什麽？
“嫁人了，就是人家媳婦兒了，這管家理事你不得會嗎？”時韻挑眉說道：“雖說你的顧郎君家裏一貧如洗，估計一天也花費不了十個銅板，但到底過日子，是要有銀錢花費和收入的，這個你該學還是要學。”
“從今兒開始，我先請了嬤嬤教導你看賬本……”時韻說道，時瑩有些詫異：“不是姐姐親自教導我嗎？”
以前時韻總說會親自教導她的。
時韻擺擺手：“我看見你就來氣，並不想和自己過不去，我找了嬤嬤來教導你，你且放心，這嬤嬤是京城來的，本事大著呢，不會耽誤你的。上午看賬本，下午會規矩，你不總說你的顧郎君將來必然有大出息嗎？既然你對他如此有信心，那他位極人臣是早晚的事兒，你作為他夫人總不能連點兒規矩禮儀都不懂吧？到時候再去學，難免被人笑話，現在學好了，以後就少了麻煩了，你說是不是？”
不等時瑩點頭，時韻繼續說道：“學了規矩之後得讀書，你的顧郎君是讀書人，讀書人最講究個什麽？紅袖添香，日後你們成親了，他和你討論四書五經，總不能雞同鴨講，你連一句都聽不懂吧？你姐夫也是讀書人，你姐夫的文章，我不光能看得懂，我還能寫，這文章才是讀書人最喜歡的，詩詞不過是添頭，所以你別覺得你會詩詞就足夠了，文章才是你該學的，明白嗎？”
時瑩瞪著眼有些反應不過來，是這樣的嗎？
“在你學好之前，我覺得，你該不要去見顧郎君，免得他覺得你淺薄，不喜歡你。”時韻說道，時瑩喃喃：“他說無論我什麽樣子，他都會喜歡的……”
“那是應付你的，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人，你姐夫更清楚。你姐夫對我好不好？”時韻問道，時瑩使勁點頭，姐夫當然是好的，不納妾，不賭博，對姐姐溫柔體貼。
時韻笑道：“所以，我可沒有騙你，男人喜歡的，就是能和他們說得上話的，又十分規矩懂禮儀的，這樣的才能配得上做他們的正妻。像是那種溫柔小意只會伺候男人的，只會做個詩詞，只會彈琴，只會唱曲兒的，那都是什麽樣的女人？”
“她們只能伺候男人，卻並不能做正妻，你既然打算嫁給顧郎君，難道你是打算做侍妾姨娘去的嗎？”時韻問道，時瑩連忙搖頭，她是打定主意嫁給顧郎君的，什麽是嫁？明媒正娶，夫妻一體，舉案齊眉，相敬如賓。
時瑩個小孩子，哪兒能說得過時韻這麽個千年老妖怪，三言兩語的，這學習的事兒就定下來。教養嬤嬤還需得從京城找，這個還是要請婆婆幫忙，但學習功課這個事兒卻是能立馬提上來的。
時韻今兒就能將時瑩的時間給安排的滿滿當當，學了看賬本再學讀書，學了讀書再學練字，學了練字再去學鑒定布料。
以前學過的也沒關系，拿出來覆習覆習。
這樣一整天，只顧著學習，竟是一點兒沒想到顧郎君。到了晚上終於可以不用學習了，但是好人家的孩子都該回家睡覺了，她上哪兒去找顧郎君呢？再者，學一天，那腦子都是混沌的，她現在是巴不得躺在床上就立馬睡著，誰有空去想顧郎君？
這樣連著三天，時瑩爆發了。
她就算是再覺得時韻說的有道理，這樣天天悶頭學習的，連出門逛街的機會都沒有，能受得住才怪了。
她沖到時韻院子裏的時候，時韻正在看書，大學。碩大的字兒，讓時瑩忍不住料腳步停頓下來，姐姐自己都在看這書，那讓她學這個，好像也沒什麽不對的？
時韻將書本放下來，笑瞇瞇的問道：“怎麽了？有什麽事兒？”
“我不想學了，我太累，我想出去玩兒，不想看書，不想看賬本。”時瑩鼓足勇氣，時韻挑眉：“你不想嫁人了？”
“我想，但是我覺得，學這個沒有什麽用，男主外女主內，顧郎君有大才，將來必定能出人頭地，我要做的就是幫他打理好後宅，讓他能後顧無憂。這樣的話，我只要學會管家理事就行了。至於和顧郎君討論學問的事兒，那不是還有同年同窗同僚們嗎？”
這一刻，時瑩的腦子好像忽然好用了一樣。
時韻都忍不住挑了挑眉：“你這樣說，竟是很有幾分道理。”
時瑩頓時得了鼓舞，接著說道：“就算是男人喜歡紅袖添香，那等我嫁給他，我們是夫妻，夫妻之間，難道不是該討論些詩詞歌賦的呢？誰家夫妻，關起門來會討論對方的文章如何呢？”
時韻笑道：“我和你姐夫就會。”
“那是你們，但別人不是，我看過爹和繼夫人相處，他們連詩詞歌賦都不討論，就只說些閑話，家裏如何了，誰不聽話了，外面什麽八卦事兒了。”時瑩立馬說道。
時韻點點頭：“那依你看，是我和你姐夫的日子過得好，還是爹和繼夫人的日子過得好？”
時瑩梗著脖子：“爹和繼夫人的日子過得更好，他們和和睦睦，你和姐夫……伯母也總寫信來催促你生孩子。”
時韻臉色就變了變，要麽說最能戳中你痛點的人，絕對是你最親近的人呢？原主成親多年沒有生孩子，這事兒幾乎成了心病了，總是沈甸甸的掛在心裏。
可現下，這事兒成了親妹妹用來攻擊她的一個箭支。
見時韻收了表情，面上陰沈沈，時瑩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，她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，但是她梗著脖子不認錯，她是真的覺得，繼夫人生了兒子，在時家站穩了腳跟，日子才是過的最舒坦的。婆婆喜歡，丈夫尊重，孩子聽話。
誰家的日子不是這樣的呢？
姐夫家也是這樣的，姐夫的娘也是生了兒子，才腰桿筆挺。
外面那許多人家，但凡她接觸過的，都是生了孩子的，才能對丈夫說話大聲，才能和丈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，才能在婆家有立足之地。沒生孩子的……像是自家姐姐，連婆婆寫信來罵人，她都只能受著，年年都要費盡心思的討好婆婆，逢年過節，生辰，一年之中，甚至連節氣都不放過，都要寫信慰問，派人回京送禮。
所以，她嫁給顧郎君之後，哪怕是連詩詞也不能和顧郎君應和，但只要生了兒子……她就是顧郎君唯一的妻子，就是顧家的主母，就是顧家的當家人。
再者說了，她喜歡顧郎君，是沖著顧郎君去的，只要顧郎君也喜歡她，兩情相悅，夫妻倆就能恩恩愛愛，什麽管家理事…… 顧郎君的娘年歲也不大，難不成連這個也不會嗎？
只要兩個人心意相通，文章詩詞算什麽呢？
時瑩這樣想著，就又理直氣壯：“難道不是嗎？只要生了兒子，哪怕是你什麽也不會呢，男方總得將你尊起來。”
時韻噗嗤一聲笑出來，生氣……提不上，就是為原主寒心。但是想想，又覺得沒必要和個被寵壞的小孩子計較。她停頓了一下才說道：“既然你是如此認為的，那好吧，回頭我帶你多走幾家看看，看看不得丈夫喜歡的女人，都是過的什麽日子。”
時瑩大喊道：“我不去，你是在嚇唬我，你用這些過得不好的女人，來嚇唬我，但是我和這些女人肯定不一樣，顧郎君是喜歡我的，我們是兩情相悅，我們結婚以後，他肯定會對我好！我絕不會和那些女人一樣的。”
時韻有些詫異：“我以前竟是沒發現，你這腦子居然是有問題的……早知道如此，當年我就不該帶你出來。”
時瑩頓時氣死，臉都漲紅了，時韻又說道：“你總說顧郎君喜歡你就好了，那你說說，顧郎君喜歡你什麽呢？喜歡你現在年輕？但是再過十年你還會年輕嗎？喜歡你長的好？你以為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呢？他現在在縣城裏做青蛙，只能看見頭頂一片天，所以才覺得你好看，但是將來走出了縣城，見得人多了，你還能保證你是最好看的嗎？”
時韻很是疑惑的樣子：“所以，你怎麽確保，他會喜歡你超過十年，二十年，甚至是一輩子呢？”
時瑩再次強調：“我說了，只要我生了兒子……”
時韻又有些疑惑：“你如何確保你能生個兒子呢？我們的娘，一輩子生了我們兩個，中間十年無所出。我，成親六年沒生孩子，你是我的親妹妹，咱們娘親的親女兒，你怎麽就知道，你一定會生兒子呢？”
時瑩張張嘴，又有些說不出來話，女兒像娘，她如何確保自己一定能在顧郎君不喜歡自己之前，生個兒子呢？
時韻也有心想教導這孩子幾句，畢竟，原主的願望裏，也有保住這個妹妹這一項的。
她意味深長：“作為女人，用生孩子來確保自己的地位，肯定自己的價值，這是最為愚蠢，也最為不靠譜的事情，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女人是因著生孩子死了嗎？生孩子如此危險，你若是生不了兒子，你這輩子，難不成就不活了嗎？女人若是想在這個世界立足站穩，只有拼命學東西才行。學管家理事，將來確保自己不會被人欺負死。學四書五經，將來確保自己不會被欺騙死，你現下學的，連保你性命都不夠呢，你確定，你不願意繼續學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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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叫了丫鬟來將小姑娘給帶下去，很貼心的幫她倒杯茶：“你先別著急，時瑩年幼，現下也不過是一時昏了頭，你和她好好說就是了，親姐妹，有什麽話不能說的？”
時韻側頭看他一眼，頓了頓，說道：“我有些不太舒服，想先躺一躺。”
男人忙應了，拉了她起身，將她送到內室，扶著她躺下來睡覺。
等男人放下床帳離開，時韻就立馬開始翻起來原主的記憶。
原主和之前的小姑娘，時瑩，是親姐妹倆，差了十來歲。原主的親娘在生時瑩的時候難產大出血，人沒了。臨走之前，拉著原主的手，千交代萬交代，讓她要好好照顧妹妹——畢竟原主十來歲了，時瑩才是個小嬰兒。這年頭，小嬰兒實在是太不好養了，稍不留神就會夭折。只有精心照看，指不定才能養的住。
這是親娘臨死之前囑托，原主自此就將這個妹妹當成了自己的責任。明明也就是十來歲，卻自此之後沈穩下來，不管做什麽，都要帶著妹妹。
吃飯帶著妹妹，睡覺帶著妹妹，連嫁人，都生怕妹妹留在家裏受委屈，也要帶著妹妹。這妹妹，是她一手撫養大的，不亞於親生女兒。
原主十八嫁人，成親六年，現如二十四歲。時瑩現如今，剛好十四歲，明年及笄。
原主也不知道是身體緣故還是什麽，成親六年都不曾有身孕，沒有生養過，幸好呢，是得遇良人，這男人是個好性子的，哪怕家裏婆婆有催促，他還是護著妻子，並不曾納妾——當然，伺候的丫鬟還是有的。但和許多男人相比，他已經是勝過這世上九成九的男人了。
原主的妹妹，在十四歲這一年，三月出門踏青，遇上了個窮書生，然後，就自詡遇上了真愛。求著讓原主成全，非得要嫁給這窮書生。
原主將妹妹如珠似寶的養大，並不讚成這婚事。一來是書生確實是家裏窮，她擔心妹妹嫁過去會吃虧。二來呢，她也打聽到了，這書生已經十八，比妹妹大四歲，當然，年齡不是什麽大問題。年齡差距大點兒的，還會更疼人呢。問題是，這書生十八了，一直是個秀才，卻沒想過賺錢養家的事兒，家裏全憑他爹娘賺錢。
堂堂男人，十八了，不曾為家裏賺一文錢，只借著要讀書的名義在縣城裏打轉，這說明什麽？沒有責任心。
男人但凡沒了責任心，那還算男人嗎？哦，女人也一樣，天下人類皆如此。
再有就是原主覺得這書生，很是輕浮，說是讀書人，又十分不精通學問。看人的時候總帶幾分不懷好意，說話的時候又有幾分的混不吝。
綜合所看，這就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。在原主的計劃中，該是等妹妹及笄了，拜托自家男人，幫妹妹挑一個良人的，哪怕不能如同自家丈夫一樣優秀，但好歹也該是個有底線有責任心有道德感的人才對。
這窮書生，從不在她的選擇範圍內。
姐妹倆本來是很親密的，結果因為這窮書生的事兒，接連爆發爭吵。
最不幸的是，原主這段時間身體不舒服，其實是懷孕了的。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被氣著了，也沒請大夫，結果和妹妹在一次爭吵中，時瑩氣急之下，推了原主一下，將原主給推倒在地。
這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……就掉了。
大夫曾經診斷過，原主的身體是不易懷孕的，這好不容易懷上了，卻又掉了，日後若是想再懷上，怕是更難。
原主的丈夫就算是再如何老好人，平日裏對妹妹也視如己出，對這事兒也是很難冷靜下來的，他不顧妻子哀求，將時瑩給送回了時家。
時瑩在時家還是折騰著非得要嫁給窮書生。
那邊繼室夫人，人家可不會為時瑩考慮這人選好不好，人家只會為自己名聲考慮——嫁給窮書生，既不用給時瑩準備豐厚嫁妝，也不用讓時瑩繼續在家裏鬧騰，這有什麽不好的？
於是，順著時瑩心意，將她嫁給了那窮書生。
原主知道這事兒之後，一口氣憋在心裏……活生生將自己憋的下不來床了。
她都不知道該怨恨誰——怨恨丈夫將人送走吧，丈夫確實是為自己好，再者，她自己也是盼著那孩子的，知道孩子掉了之後，心裏也難受的很，確實是有些遷怒妹妹的。怨恨娘家吧，娘家振振有詞，都說後娘難當，人家生怕時瑩在外面說人家壞話呢，順著時瑩來了，你們姐妹倆還想如何呢？
怨恨妹妹吧，也有些狠不下心來，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，親手養大，幾乎是等同於親生的女兒了。
這一口氣憋著，她自顧不暇，再加上心裏對時瑩也有怨恨，怨她不聽話，恨她不懂事兒，也想冷落冷落時瑩，讓她吃吃苦頭，日後再看看有沒有法子讓和離什麽的。
結果，就這麽一疏忽，再次收到時瑩的消息的時候，就是時瑩的喪事了。
時瑩死了。
窮書生那邊說是時瑩去打水，不小心滑落水井，掉下去淹死了。那屍體，也確實是水泡的腫脹的，一點兒看不出來當初嬌嬌俏俏小姑娘的樣子，反而是可怕的很。
原主本身就病著，看完妹妹的屍體之後，一口血噴出來，心裏又痛又恨，竟是沒拖多久，也跟著去了。
她死了之後，丈夫也十分自責，覺得若非是自己將時瑩給送走，這姐妹倆不會出這事兒。於是，他一夜白頭，一下子就老了十來歲。後來半輩子再沒續弦，就那麽孤苦伶仃的活著。
他還憎恨窮書生，想找窮書生報仇來著。結果，那窮書生也不知道是如何走了狗屎運，在時瑩死後，又和一個女人勾搭上，那女人出身比時瑩好得多，是知府的嫡女。
知府拗不過女兒，之能捏著鼻子將女兒嫁過去。知府的女兒三不五時的回家找親爹哭一哭，窮書生的前程就像是坐上了春風，一日三千裏。
原主的丈夫打壓窮書生不成，反而是被知府找了門路給彈劾，連前程也跟著丟了。
這下子，不僅是孤苦伶仃了，還是郁郁寡寡喪志又落魄。
原主死後靈魂不散，瞧著這一幕心疼難當，於是在時韻穿越而來的時候，就趕緊將自己的身體借給了時韻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著，她只有兩個心願，一個是保住這腹中孩子，一個是保住親妹妹。
至於窮書生，若是能順便收拾了，也好，收拾不了，她也不為難時韻。
時韻將原主的記憶給翻看完，立馬伸手給自己把脈，有點兒像是滑脈，但是並不明顯，時間太短，是看不出來的。原主小產也是大半個月之後，那會兒原主都尚且沒發現自己懷孕呢，這會兒想把脈出來，確實是有些難的。
她放下手腕，又思考起原主妹妹的事兒。
在她看來，原主的妹妹死活要嫁給窮書生的事兒，是有些比較好解決的——她猜測，金手指應該是在窮書生身上。
窮書生娶了時瑩，得到了人生第一桶金，在時瑩死後，原主也死了，沒人顧得上去將時瑩的嫁妝要回來，於是，完成了從窮到一般般富裕的轉變。
轉變之後，他就盯上了知府千金。
然後利用知府千金的身份，完成了身份上的轉變，從書生，變成了官員。
再以後的事情，原主沒看見，因為她只能跟著自己的丈夫。但時韻估摸著，知府千金估計也沒幾年好活，估計下一個取代知府千金的，是出身更好的。
她本身的任務就是消滅金手指，那現在，只要將窮書生的金手指給拿走，這事兒就完成了。
但是，暫且不知道金手指的種類。
原主身體確實是有些不太好的，剛懷孕，身體有些受不住，心情煩躁，脾胃虛弱。時韻在床上躺了一會兒，也就真的睡著了。
等再次醒來，是男人在床邊喊她：“該起床了，若是不起，怕是晚上會睡不好，現下好點兒了沒有？要不要叫給大夫給看看？”
時韻搖搖頭，順著男人的力道起來，有丫鬟過來伺候梳洗。
她裝扮好之後隨著男人到堂屋，太陽西斜，天色看起來已經有些晚了。她停頓了一下才問道：“時瑩呢？”
男人笑道：“在自己院子裏呢，你問問丫鬟，不過，你之前脾氣有些著急了，時瑩她就是個孩子呢，小孩子想要什麽東西，那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。你若是想勸說她改換主意，最好是找個別的東西來代替。”
“再者，這樣大的孩子，心思都叛逆，你越是不準許什麽，她越是想做什麽，你該慢慢和她說，讓她知道你苦心，否則她一準覺得你是在為難她。”
男人輕聲細語的說道，時韻側頭看他，原主吧，說命不好，確實是不算好，幼年喪母，繼母不冷不熱，雖然人家不做壞人，但也沒想過做好人。親爹不親近，祖母也走得早，祖母生前也對她們姐妹是不冷不熱的，因為原主的親娘一沒有生下兒子，二來中間十年無所出，還壓著侍妾不許生，老太太討厭原主的生母，看原主姐妹倆自然不順眼。再者，繼母進門就生兒子，老太太臨死都是只惦記親孫子呢。
可以說，原主姐妹，那是爹不疼娘不愛。再者原主小小年紀都得照顧妹妹，這命能算好嗎？
但說她命好，也確實是好，對女人來說，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，她這一嫁人，就嫁了這世上少有的好男人。
時韻微微笑一下：“好，我知道了，我這幾日，確實是有些脾氣太著急了，我會改一改的，你今天不忙嗎？”
男人現下只是個小小縣令，一年之後，朝廷會看政績，若是做得好，那自然是要往上提拔了。若是做得不好，指不定還是留在這裏——縣令的調動是很少有的，還有些會在同一個地方連做十年縣令呢。
當然，這種的也比較少見。
朝廷也是會考慮到時間太長，可能會產生一種另一種地頭蛇的可能行的。
時韻頓了頓又問道：“家裏最近又寫信了嗎？”
男人的家世還算是不錯，親爹是京官，正四品的戶部侍郎。不高不低的身份，時韻之所以能嫁給他，還是因著當年親娘留下的娃娃親。
做婆婆的，雖然也催促原主早些生孩子，也想過給兒子納妾什麽的。但至少，這婚約，人家是按照當年履行了。沖著這點兒，時韻就覺得的，人該是不太壞的。
男人笑道：“娘前段時間剛寫信過來，這兩天肯定不會寫信，你若是有什麽事兒，也只管給娘寫信就是了。”
“我打算將時瑩送回去一段時間。”時韻說道：“她現在，魔障了一樣，我想著將她送回去，讓她自己多想想。再者，她能看上那窮書生，想必也是見識太少的緣故，京城裏好兒郎多，讓她開開眼界，她見的多了，說不定就將那窮書生扔到腦袋後面去了。”
這是最直接的辦法，小孩子嘛，情竇初開見識少，所以才容易上當受騙。見得多了，什麽樣的都見識一遍，說不定才能確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。
男人嘴角抽了抽，覺得時韻這樣說的太直白：“不好如此武斷……再者，送回去，是要回咱們家還是去要時家？若是回咱們家，怕她不自在。若是去時家，時家怕是不會太願意管這事兒。”
時家並不很重視這兩個女兒，就算是時韻嫁的很不錯，時家也沒想巴結上來。至於時瑩，那更是不如何搭理。正常人家呢，你沒及笄的女兒隨著嫁人的女兒住在女婿家裏，你好歹給送些生活費什麽的。但時家，是從來沒當回事兒的，別說是送些生活費了，連派人問一句都是沒有的，就好像時韻帶著時瑩，是已經死在了外面一樣。
一來是因著姐妹倆是女孩兒，時家並不是很看重，二來呢，他們自己也知道，之前沒有好好相處過，現在再來巴結，估計也得不到好臉色，幹脆就不討好巴結了。
感情一旦疏離，那就是很難再挽回的。
時韻沈默了一下：“送咱們家去，我求一求婆婆，暫且將她留在咱們府裏。”
男人伸手拍拍她肩膀：“你若是下定決心了，那回頭我也給爹娘寫封信，將人送回去就是了。你不要總操心，孩子大了，這樣那樣的事情多了，若是只這個就能將你愁死，那日後再有什麽事兒，豈不是更讓你為難？若是她執意要嫁，大不了，我們假裝應下了，趕緊再另外找一門婚事，李代桃僵？”
時韻搖搖頭：“倒也不用那麽費心，若是她執意要嫁，那就……隨她去。”
當然，這話也就是說說，明明知道時瑩是金手指受害者，她肯定是不會將時瑩當戀愛腦，任由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。
說著話，天色不早。時韻讓人去叫時瑩來吃晚飯，但時瑩估計是因為中午爭吵的事兒不高興，鬧脾氣不願意來。
時韻就吩咐下去：“告訴廚房，今晚上廚房不用留人，點心也都分一分，各家拿回去吧。”
時瑩千金大小姐，哪兒會做飯，到時候冷鍋冷竈的，讓她為難去。尤其是這年歲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那肚子餓起來，要人命。原主心疼妹妹，不會這樣折騰時瑩，但時韻可不心疼時瑩——被金手指毒害是可憐，但是這樣仗著姐姐疼愛就折騰姐姐的，也並非是一點兒錯都沒有的。
再者，原主那孩子是如何沒的？時瑩若是個貼心乖巧懂事兒的妹妹，那至於發生後面那些事情嗎？在她看來，原主就是……太有責任心了。
她將時瑩一手養大，幾乎是當親女兒一樣，卻忘記了，這不是真的女兒，而只是妹妹。
女兒的話，那是從肚子裏掉出來的一塊兒肉，怎麽疼愛的都不為過的。妹妹的話，那就只是有血脈親情，若是你有富足，那你多疼愛一些沒問題，但你本身沒有富足，那還是先顧著自己比較好。
原主平日裏對妹妹都是十分寵愛的，今日裏忽然改換態度，連男人都有些詫異：“一點兒點心都不留嗎？”
“不留，我就是平日裏太寵著她了，為著外面的野男人，就和我大吵大鬧的，這態度就讓我寒心。”時韻眉眼冷淡的說道，男人笑道：“你可算是明白了，以往我稍微說她一句性子不好，你就要生氣，現下你自己反應過來了，我這心裏，也總算是沒那麽不舒坦了。”
他捏著時韻的手腕，開玩笑的說道：“咱們是夫妻，才該是最親密的，你和你妹妹再如何，也該是有些分寸的，不好一直將她當小孩子那樣看待，她也長大了，有自己的心思了。”
聽著這話，時韻心裏微微一動：“我又想到來，不用將她送回京城也行……她不是想嫁人嗎？既然要嫁人，那如何能什麽都不會呢？”
孩子要早戀，還是功課太少。
時韻微微一笑：“看來暫且是不用麻煩婆婆了，我明天，先用一用這法子，若是管用，那就好，若是不管用，到時候再求一求婆婆。”
男人點頭：“好，你先試試，不過，你也得多註意你自己身體，別總因著她不聽話就著急上火，哪怕是親生女兒呢，民間還說，兒孫自有兒孫福呢。你什麽都要操勞，時瑩不知道珍惜，我卻是十分心疼的。”
他將碗筷都給時韻拿到跟前，時韻笑一下，禮尚往來，給他夾菜——他喜歡吃什麽，原主的記憶裏都有。
吃完飯，他再陪著時韻到花園裏散散步。時瑩以往必定是要跟著的，但現下，因著生氣，就還是在自己屋子裏憋著。
散步之後，夫妻兩個回去睡覺。因著知道時韻最近心情不好，身體也不舒服，夫妻兩個倒也沒有做別的。
這邊睡著了，很是安穩。時瑩那邊卻是有些熬不住了，從晚飯之後開始，她的肚子就是咕嚕嚕的，睡覺的時候簡直就是抓心撓肝了，肚子裏餓，心裏就煩躁不安。
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時辰了，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。屋子裏沒點心，她中午回來太生氣，將點心盤子給砸了——姐姐不讓扔茶壺茶杯，她就很克制，砸了點心就說是丫鬟們吃掉了，姐姐也不會追究。
然後，報應就來了，晚飯沒吃，連個點心都找不到。
她餓的睡不著，起來卻只能翻到一壺茶水，冷冰冰的，越是喝，越是想上茅房，上了茅房回來，肚子就越發的餓，那咕嚕嚕的聲音，大到整個屋子裏都快有回音了。
她有些煩躁不安，幹脆叫了丫鬟來：“偷偷的去廚房……”
“二姑娘，不能去廚房了。”小丫鬟很耿直：“今兒夫人下令，讓廚房的人早早收工回家呢，廚房現在沒人，什麽也沒有。”
“點心呢？白天做的點心也沒有了？”時瑩趕緊問道，小丫鬟忙點頭：“多的點心讓廚房的人分了，夫人心善，讓她們帶回家給自家人嘗一嘗呢。”
時瑩倒回床上：“她就是故意的！就是不讓廚房給我留吃的！”
小丫鬟沒接話，就算是夫人是故意的，她們做丫鬟的，難不成能順著二姑娘罵一頓夫人不成？
時瑩捂著肚子在床上躺著不動彈了，翻滾也沒力氣了，她盯著床帳，有氣無力：“我姐姐今天是不是很生氣？”
小丫鬟搖搖頭：“奴婢不知道，只聽說夫人今兒一下午都沒起身，怕是氣得很了，身體不舒服。”
時瑩臉上頓時有些心虛，她沒讓人去打聽時韻那邊的事情，也不知道時韻一下午沒起身。她記憶中，自家姐姐的身體一向是很不錯的，生病時候都能照顧她呢。
這樣一想，又有些理直氣壯：“估計是想睡懶覺。她有什麽好生氣的，我自己要嫁人……”
頓了頓，她嘆氣：“我就不明白，姐姐為什麽看不上顧郎君，顧郎君人長的好看，又有才華，有貼心，人又機敏，姐姐到底看不上人家哪兒呢？就因為沒錢嗎？但是出身又不是他自己能選擇的。再者，那樣窮苦的家庭，顧郎君都能自強不息的讀書，日後等高中了，不立馬能改換門庭了嗎？姐姐就是偏見，就是勢利眼，就是看不起人家家裏窮！”
小丫鬟又不做聲了。
時瑩本來是肚子很餓呢，這會兒想起來顧郎君，連肚子的饑餓好像都能忽略一樣，眼睛發亮，臉上發光，一個個的細數顧郎君的優點。
可終歸，精神食糧……是空的。這麽想了小半個時辰，時瑩還是被饑餓給打敗了，她再次變的兩眼無神，伸手按住肚子：“再給我一杯水吧，不要茶水，就要白水。”
茶水越喝越餓，白水倒是還能稍微有點兒用。
但不管是茶水還是白水，喝了都要上廁所。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，時瑩一晚上都沒睡好。早上天不亮就趕緊起床，帶了人去給時韻請安——時韻那邊肯定是有點心的，先吃兩塊兒墊墊肚子也好啊。
時韻這邊本來呢，確實是有點心的，她吃早飯也早，因著原主丈夫要上衙門，所以早飯吃的就比較早。
但是今兒要給時瑩個教訓嘛，所以就打發了男人到外面街上去吃早飯，她自己沒吃，胃裏悶脹不舒服，吃不下。所以，既沒有早飯，也沒有點心。
這邊時瑩一進門，時韻就陰陽怪氣：“這是誰啊？這麽一大早的，竟是到我這邊來了，外面難不成是從西邊升起來了太陽嗎？”
時瑩臉上有些尷尬：“姐姐！”
“你可別叫我姐姐，我叫你姐姐算了。”時韻說道：“誰家的妹妹是你這樣的，不高興就給姐姐甩臉色呢？我可養不起你這樣的妹妹，你啊，想叫誰姐姐叫誰姐姐去吧。”
時瑩臉上有些難堪：“那我到外面隨便找個人喊姐姐……”
時韻擺手：“你去吧，喊完了記得跟著人家走。”
時瑩站在原地沒動，過了片刻，才擺著臉色說道：“我知道錯了，我昨天不應該和姐姐爭吵，但是姐姐也做的不對，姐姐不能因為自己看不起窮書生，就覺得顧郎君不是好人……”
時韻擺擺手：“別在我面前提起來這個人，是這樣的，你昨兒說起來你也長大了，到了嫁人這年紀了。我昨晚上想了一一晚上，也確實是如此，你長大了，既然到了成親年紀呢，那該學的就該開始準備起來了。”
時瑩有些發蒙，該學什麽？
“嫁人了，就是人家媳婦兒了，這管家理事你不得會嗎？”時韻挑眉說道：“雖說你的顧郎君家裏一貧如洗，估計一天也花費不了十個銅板，但到底過日子，是要有銀錢花費和收入的，這個你該學還是要學。”
“從今兒開始，我先請了嬤嬤教導你看賬本……”時韻說道，時瑩有些詫異：“不是姐姐親自教導我嗎？”
以前時韻總說會親自教導她的。
時韻擺擺手：“我看見你就來氣，並不想和自己過不去，我找了嬤嬤來教導你，你且放心，這嬤嬤是京城來的，本事大著呢，不會耽誤你的。上午看賬本，下午會規矩，你不總說你的顧郎君將來必然有大出息嗎？既然你對他如此有信心，那他位極人臣是早晚的事兒，你作為他夫人總不能連點兒規矩禮儀都不懂吧？到時候再去學，難免被人笑話，現在學好了，以後就少了麻煩了，你說是不是？”
不等時瑩點頭，時韻繼續說道：“學了規矩之後得讀書，你的顧郎君是讀書人，讀書人最講究個什麽？紅袖添香，日後你們成親了，他和你討論四書五經，總不能雞同鴨講，你連一句都聽不懂吧？你姐夫也是讀書人，你姐夫的文章，我不光能看得懂，我還能寫，這文章才是讀書人最喜歡的，詩詞不過是添頭，所以你別覺得你會詩詞就足夠了，文章才是你該學的，明白嗎？”
時瑩瞪著眼有些反應不過來，是這樣的嗎？
“在你學好之前，我覺得，你該不要去見顧郎君，免得他覺得你淺薄，不喜歡你。”時韻說道，時瑩喃喃：“他說無論我什麽樣子，他都會喜歡的……”
“那是應付你的，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人，你姐夫更清楚。你姐夫對我好不好？”時韻問道，時瑩使勁點頭，姐夫當然是好的，不納妾，不賭博，對姐姐溫柔體貼。
時韻笑道：“所以，我可沒有騙你，男人喜歡的，就是能和他們說得上話的，又十分規矩懂禮儀的，這樣的才能配得上做他們的正妻。像是那種溫柔小意只會伺候男人的，只會做個詩詞，只會彈琴，只會唱曲兒的，那都是什麽樣的女人？”
“她們只能伺候男人，卻並不能做正妻，你既然打算嫁給顧郎君，難道你是打算做侍妾姨娘去的嗎？”時韻問道，時瑩連忙搖頭，她是打定主意嫁給顧郎君的，什麽是嫁？明媒正娶，夫妻一體，舉案齊眉，相敬如賓。
時瑩個小孩子，哪兒能說得過時韻這麽個千年老妖怪，三言兩語的，這學習的事兒就定下來。教養嬤嬤還需得從京城找，這個還是要請婆婆幫忙，但學習功課這個事兒卻是能立馬提上來的。
時韻今兒就能將時瑩的時間給安排的滿滿當當，學了看賬本再學讀書，學了讀書再學練字，學了練字再去學鑒定布料。
以前學過的也沒關系，拿出來覆習覆習。
這樣一整天，只顧著學習，竟是一點兒沒想到顧郎君。到了晚上終於可以不用學習了，但是好人家的孩子都該回家睡覺了，她上哪兒去找顧郎君呢？再者，學一天，那腦子都是混沌的，她現在是巴不得躺在床上就立馬睡著，誰有空去想顧郎君？
這樣連著三天，時瑩爆發了。
她就算是再覺得時韻說的有道理，這樣天天悶頭學習的，連出門逛街的機會都沒有，能受得住才怪了。
她沖到時韻院子裏的時候，時韻正在看書，大學。碩大的字兒，讓時瑩忍不住料腳步停頓下來，姐姐自己都在看這書，那讓她學這個，好像也沒什麽不對的？
時韻將書本放下來，笑瞇瞇的問道：“怎麽了？有什麽事兒？”
“我不想學了，我太累，我想出去玩兒，不想看書，不想看賬本。”時瑩鼓足勇氣，時韻挑眉：“你不想嫁人了？”
“我想，但是我覺得，學這個沒有什麽用，男主外女主內，顧郎君有大才，將來必定能出人頭地，我要做的就是幫他打理好後宅，讓他能後顧無憂。這樣的話，我只要學會管家理事就行了。至於和顧郎君討論學問的事兒，那不是還有同年同窗同僚們嗎？”
這一刻，時瑩的腦子好像忽然好用了一樣。
時韻都忍不住挑了挑眉：“你這樣說，竟是很有幾分道理。”
時瑩頓時得了鼓舞，接著說道：“就算是男人喜歡紅袖添香，那等我嫁給他，我們是夫妻，夫妻之間，難道不是該討論些詩詞歌賦的呢？誰家夫妻，關起門來會討論對方的文章如何呢？”
時韻笑道：“我和你姐夫就會。”
“那是你們，但別人不是，我看過爹和繼夫人相處，他們連詩詞歌賦都不討論，就只說些閑話，家裏如何了，誰不聽話了，外面什麽八卦事兒了。”時瑩立馬說道。
時韻點點頭：“那依你看，是我和你姐夫的日子過得好，還是爹和繼夫人的日子過得好？”
時瑩梗著脖子：“爹和繼夫人的日子過得更好，他們和和睦睦，你和姐夫……伯母也總寫信來催促你生孩子。”
時韻臉色就變了變，要麽說最能戳中你痛點的人，絕對是你最親近的人呢？原主成親多年沒有生孩子，這事兒幾乎成了心病了，總是沈甸甸的掛在心裏。
可現下，這事兒成了親妹妹用來攻擊她的一個箭支。
見時韻收了表情，面上陰沈沈，時瑩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，她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，但是她梗著脖子不認錯，她是真的覺得，繼夫人生了兒子，在時家站穩了腳跟，日子才是過的最舒坦的。婆婆喜歡，丈夫尊重，孩子聽話。
誰家的日子不是這樣的呢？
姐夫家也是這樣的，姐夫的娘也是生了兒子，才腰桿筆挺。
外面那許多人家，但凡她接觸過的，都是生了孩子的，才能對丈夫說話大聲，才能和丈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，才能在婆家有立足之地。沒生孩子的……像是自家姐姐，連婆婆寫信來罵人，她都只能受著，年年都要費盡心思的討好婆婆，逢年過節，生辰，一年之中，甚至連節氣都不放過，都要寫信慰問，派人回京送禮。
所以，她嫁給顧郎君之後，哪怕是連詩詞也不能和顧郎君應和，但只要生了兒子……她就是顧郎君唯一的妻子，就是顧家的主母，就是顧家的當家人。
再者說了，她喜歡顧郎君，是沖著顧郎君去的，只要顧郎君也喜歡她，兩情相悅，夫妻倆就能恩恩愛愛，什麽管家理事…… 顧郎君的娘年歲也不大，難不成連這個也不會嗎？
只要兩個人心意相通，文章詩詞算什麽呢？
時瑩這樣想著，就又理直氣壯：“難道不是嗎？只要生了兒子，哪怕是你什麽也不會呢，男方總得將你尊起來。”
時韻噗嗤一聲笑出來，生氣……提不上，就是為原主寒心。但是想想，又覺得沒必要和個被寵壞的小孩子計較。她停頓了一下才說道：“既然你是如此認為的，那好吧，回頭我帶你多走幾家看看，看看不得丈夫喜歡的女人，都是過的什麽日子。”
時瑩大喊道：“我不去，你是在嚇唬我，你用這些過得不好的女人，來嚇唬我，但是我和這些女人肯定不一樣，顧郎君是喜歡我的，我們是兩情相悅，我們結婚以後，他肯定會對我好！我絕不會和那些女人一樣的。”
時韻有些詫異：“我以前竟是沒發現，你這腦子居然是有問題的……早知道如此，當年我就不該帶你出來。”
時瑩頓時氣死，臉都漲紅了，時韻又說道：“你總說顧郎君喜歡你就好了，那你說說，顧郎君喜歡你什麽呢？喜歡你現在年輕？但是再過十年你還會年輕嗎？喜歡你長的好？你以為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呢？他現在在縣城裏做青蛙，只能看見頭頂一片天，所以才覺得你好看，但是將來走出了縣城，見得人多了，你還能保證你是最好看的嗎？”
時韻很是疑惑的樣子：“所以，你怎麽確保，他會喜歡你超過十年，二十年，甚至是一輩子呢？”
時瑩再次強調：“我說了，只要我生了兒子……”
時韻又有些疑惑：“你如何確保你能生個兒子呢？我們的娘，一輩子生了我們兩個，中間十年無所出。我，成親六年沒生孩子，你是我的親妹妹，咱們娘親的親女兒，你怎麽就知道，你一定會生兒子呢？”
時瑩張張嘴，又有些說不出來話，女兒像娘，她如何確保自己一定能在顧郎君不喜歡自己之前，生個兒子呢？
時韻也有心想教導這孩子幾句，畢竟，原主的願望裏，也有保住這個妹妹這一項的。
她意味深長：“作為女人，用生孩子來確保自己的地位，肯定自己的價值，這是最為愚蠢，也最為不靠譜的事情，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女人是因著生孩子死了嗎？生孩子如此危險，你若是生不了兒子，你這輩子，難不成就不活了嗎？女人若是想在這個世界立足站穩，只有拼命學東西才行。學管家理事，將來確保自己不會被人欺負死。學四書五經，將來確保自己不會被欺騙死，你現下學的，連保你性命都不夠呢，你確定，你不願意繼續學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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